二一边缘的四十男女：Ch.20 我不是古板，只是没时间赶流行

发表时间：2016-10-10 点阅：806

「妈咪，我这个礼拜要去垦丁喔。」

 

「为什么突然要去垦丁？」

 

「因为有春浪音乐节啊，大家都会去，所以我不能不到。」

 

「那是要干嘛的？」

 

「就音乐祭呀！唉呦，问那么多干嘛，说出来妳也不会懂得，何必问呢。」

 

「你在说什么啊！妈咪也是年轻过的人，怎么会不懂，说话有点礼貌喔。」

 

「那妳知道脱拉库、糯米团、宇宙人、牛奶罐，还有乱弹吗！」

 

「啊……没有正常一点的名字吗？」

 

「好啊，不然妳知道苏打绿、旺福、南拳妈妈或是灭火器吗？」

 

「蛤……」

 

「所以我才说妳不懂嘛！跟妳讲那么多也没用，不是吗？反正我是一定得去的啦，不过会用自己存的零用钱去，因此不用妳操心。」

 

吉娜一脸懊恼又无奈地述说著，方才这段对话是前几天她和儿子在晚餐时的交谈内容，听得出来时下年轻人和父母之间的差距有多大，更感受得到孩子受同侪影响有多深。从吉娜的脸上，不难看出所有为人父母的茫茫忧虑，而且有时这种烦闷与焦躁，是会被路人甲乙丙给刺激到益发不可收拾的地步。

 

「娜娜，妳怎么可以让他去参加那种活动哩，都没在看新闻的吗？听说那些专门办给年轻人的轰趴，动不动就会有人喝酒闹事、乱搞男女关系、甚至是拉Ｋ贩毒，结果妳就这么大辣辣的放任他去呀！」小珍的同理心算是非常地另类，或许这是同样身为父母的善意提醒，可听在吉娜耳里，却着实吓坏了她。

 

「虾咪……真的吗！有这么严重呀，天啊，我怎么都不知道呢，怎么办，他昨天就南下去了，该不会出事了吧？如果真被人家给骗了，那不就完蛋了吗！不行，我得赶快打通电话。」听完小珍的注解说明后，吉娜的心脏差点没从胸口里给蹦了出来，那抹慌张是焦虑、恐惧、加上自责的综合体，这种情绪若没即时进行纾压，恐怕无法正常地生活下去，于是她二话不说，拿出了手机便拨打给儿子。

 

「怎会这样！怎么都没人接哩，该不会是出事了吧。」可想而知电话那头当然是无人接听，毕竟手机铃声怎么可能比得过震耳欲聋的音响。当下吉娜慌得像只无头苍蝇般狂叩猛打，仿佛此刻没拼到垦丁找到自己的儿子，便没办法安心的呼吸。

 

「娜娜，别紧张。垦丁春浪是个很正常的活动，每年都有好几万人参加，而且大部分都是为了享受音乐而去的，刚刚小珍说的那些事，只是很小部分人的行为，尤其现在，警察为了让父母安心也都会加强巡逻和管制的，所以别吓唬自己了。」为了安抚她，我只好尽可能地淡化小珍的描述。

 

「真的吗？」

 

「当然是真的，我们的客户群里就有唱片公司，所以我很清楚的。妳也知道新闻总是喜欢扒粪，难免会见缝插针、夸大其词的啦！妳说是不是啊，小珍。」我刻意丢了颗球给小珍，无非是为了让她给点力，免得吉娜心头操烦。

 

「对啦！其实也没那么严重，只要妳对孩子够了解，而且有信心的话，那应该就没事了。」小珍这句话补得算是超级机车，看似灭火却是搧风。「了解」和「信心」这两种东西是啥鬼话，根本是在考验母亲的心理承受度嘛！

 

「别担心，我们不也曾年轻过吗？想当年大伙第一次在外面过夜，第一次去郊外露营，第一次去听演唱会，老爸老妈不也都紧张地跟个什么似的。我还记得妳妈甚至派妳爸爸偷偷跟到会场外头，顶着寒风站了三个多小时，只为了确认妳不是和男生单独出游，忘了吗！」我趁机抛出了一个有趣的议题，试着转移吉娜的焦点。

 

「对耶，妳说的也有道理，只是时间过得真快，想当年我们也是四处鬼混的。我老妈总是爱想东想西，创造力十足，结果搞得我老爸也跟着紧张了起来。但其实我们什么也没干，就只是和朋友四处去玩玩，到处去看看而已！唉，那时总是嫌父母唠叨，结果现在换自己在操劳，还真是令人好笑啊。」吉娜果真被这话题给导引开来，那一幕幕年少轻狂的画面，此刻仿佛历历在目，令人神往。

 

有时上一代的忧虑，只是因为不了解这一代的处境，以至于搞不清楚状况罢了。可有时却又是因为太了解这个年纪的蠢动和荒唐，所以才会在那里胡思乱想。不过幸好吉娜是属于前者，年轻时就算曾经有过蠢动，却未曾瞎搞荒唐过，不然倘若一回想到过去那些林林总总，现在恐怕自己都会把自己给吓出病来吧。

 

「亮，我看我们这几个人之中，恐怕只剩下妳的生活最接近青少年了。」吉娜有感而发地说道。

 

「才怪，还有我哩！」小珍不甘示弱地说著。

 

「妳孩子说些什么妳都懂吗？」吉娜反问了她一句。

 

「大部分都懂啊，不懂的我就会马上去查，不然怎么会知道他们到底在搞些什么玩意儿呢？」小珍这话倒还颇有几分道理。

 

「拜托，我和妳不同，妳可是出了名的贵妇，而我却是个每天都得忙进忙出的村姑，白天要帮我老公看店、做生意，晚上还得顾著煮饭、洗衣服，假日又需要服侍公公和婆婆，连看个新闻的时间都不多了，更何况是要赶流行哩。」吉娜的话算是一语道尽了多数为人父母的心声。

 

这年头，许多孩子总是爱嫌弃自己的父母跟不上时代，不是觉得他们穿着不体面，便是认为他们见识不够广，更常抱怨他们活得不如别人的父母时尚。脑海中不时在质问著：「为何电视上别人的爸妈可以和孩子们聊流行、谈音乐、穿潮牌、逛大街，可自己的爹娘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。」只可惜孩子不懂，不懂人生有很多的阶段，每个阶段都各自有它的使命和标竿，他们或许以为：「现下的一切便是生命的全部，眼前的烦恼就是世界的难题，而自己的想望似足以超越周遭人的梦想。」

 

但其实那只是因为他们还没尝过世事的冷暖，以至于看不见大人的忙与茫，体会不了现实世界中的悲与惨，当下便误以为自己所站的那座小丘，即是一整个世界的山峦，其实见到的充其量不过是村舍屋瓦，甚至连个乡镇都还摸不著边呢。可就在那个当下，怎么看也只能是那个样子了，这一切和资质无关，所有的症结都在于历练。

 

「有时候我也好想去听演唱会、去看场电影、或去喝个下午茶喔！可却都只能待在店里听电话、看帐单、喝白开水、招呼客人。唉……好羨慕妳们这些贵妇和女强人喔，至少没和社会脱节。」

 

「喂……妳也太悲观了吧！拨个十分钟看看八卦，或者偶尔匪类一下陪我们喝个下午茶，这不就没脱节了吗。」贵妇开口果然不同。

 

「是啊！我最好有这个时间，还记得当年我们都是听张学友、刘德华、郭富城、黎明……，对了还有王菲的我愿意，喔…好怀念啊！」吉娜说得开心，可听来却似有点感慨，那些过往的旋律和词曲，确实曾是我们年少时的精华。

 

「哇……真的好久了啊，娜娜，这也实在是久得有点离谱了吧。过几天我送妳一支随身碟，把最近几年的流行歌曲都整理给妳听听，至少换个周杰伦、蔡依林、萧敬腾、田馥甄、徐佳莹……的，免得妳儿子又说妳不懂了。」贵妇还真的是对流行音乐如数家珍，果然无愧英英美代子的盛名。

 

「好啊，别呼拢我喔！」

 

每个人都希望不落人后，每个人也都想追求流行，可生活条件不同，终究还是有人得屈居人后、无暇逐流。不过至少现代科技发达、网路横行、手机泛滥，这年头的父母比起以往的爸妈，已经算是不退潮流了，但也正因为资讯爆炸，很容易会让做父母的误以为自己依旧年轻。可其实流行是种文化，是种价值，更是种思考模式；时尚常常是过了那个村，就不是那个店了。或许衣服可以跟着穿、粧可以跟着画、星可以跟着追，但价值和想法却是很难跟着被同化。

 

然而，这或许正是上帝特别给的恩宠，毕竟，倘若没有世代的差异，毫无年纪的区隔，那这世界也就无法缤纷灿烂了，不同年纪的人就该做不同的梦，这样人生才能有源源不绝的动能与想法。

 

 

年少爱笑老时拙，老年爱嫌少时傻，

直到春去不复返，才知少时是大话；

年长莫笑青春梦，过去自己还更瞎，

人生海海复茫茫，何苦相看两相煞；

岁月匆匆何其短，莫待回忆荒如沙。